海洋孕育了生命、联通了世界、促进了发展。近年来，全球海洋治理面临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和海洋污染的严峻挑战，不仅影响海洋及其生态系统健康，更直接威胁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在此背景下，刚刚闭幕的第三届联合国海洋大会成为推动全球海洋保护行动的关键节点。本文通过梳理历次联合国海洋大会的核心成果，分析治理趋势，为我国深度参与全球海洋治理提供参考。
全球海洋治理从纽约到尼斯的历程回顾
联合国在建构与传播海洋治理倡议、多途径营造全球海洋治理契约环境、提高相关治理主体履约能力等方面均发挥显著作用。1982年，第三次联合国海洋法会议通过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开启了全球海洋治理新篇章。随着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和目标的制定，其中第十四个目标“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海洋资源”（简称SDG14）成为全球海洋治理的重点。为推动实现这一目标，截至目前召开了三次联合国海洋大会，推动了全球海洋治理从理念共识到实践突破的演进发展。
2017年纽约峰会——海洋治理的思想觉醒。首届联合国海洋大会于2017年6月在美国纽约召开，主题为“我们的海洋，我们的未来：行动呼吁”。会议通过了《行动呼吁》，旨在推动全球海洋治理和可持续发展，标志着全球治理焦点转向“蓝色危机”。
2022年里斯本峰会——科学驱动的转折节点。第二届联合国海洋大会于2022年6月至7月在葡萄牙里斯本召开，主题为“扩大基于科学和创新的海洋行动，促进落实目标14：评估、伙伴关系和解决办法”。会议通过了《里斯本宣言》，强调以科学为基础的海洋保护创新，继续推动“联合国海洋科学促进可持续发展十年”（2021—2030）的实施。
2025年尼斯峰会——行动导向的体系重构。第三届联合国海洋大会于2025年6月9日至13日在法国尼斯召开，主题是“加速行动，动员所有力量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海洋”。本次大会通过了《尼斯海洋行动计划》，包括《我们的海洋，我们的未来：团结起来采取紧急行动》政治宣言，以及各国及相关实体作出的800多项自愿承诺。其中，政治宣言呼吁采取具体措施，包括扩大海洋保护、遏制海洋污染、规范公海管理、实现海运业脱碳、为脆弱的沿海及岛屿地区筹集资金等。会议设立10个海洋行动小组，主要围绕生态保护和污染防治、科技赋能和金融创新、渔业管理和可持续海产品、经济社会协调发展、海洋污染—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协同应对、国际公约和区域合作等议题展开讨论。
全球海洋生态环境治理的趋势
近年来，海洋生态环境治理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的核心地位日益凸显，成为国际社会的关注焦点。本届联合国海洋大会表明，全球海洋生态环境的治理范式从单一要素逐渐转向系统治理，强调治理手段的科技赋能与金融创新，提出应对塑料污染与新型环境风险复合挑战的治理新议题。
新重点和新目标是推动BBNJ协定等海洋领域国际协定生效。
里斯本峰会后，《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世贸组织渔业补贴协定》《〈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下国家管辖范围以外区域海洋生物多样性的养护和可持续利用协定》（简称BBNJ协定）相继达成，关于塑料污染治理的政府间谈判委员会也讨论通过。因此，本届大会的核心目标是推动更多国家签署BBNJ协定、渔业补贴协定，使其正式生效，通过多边协定和国际合作，解决跨国界的海洋环境问题，促进发展中国家在海洋生态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方面的能力建设。建立更多的海洋保护区，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推动“3030”目标（到2030年保护至少30%的全球陆地和海洋）逐步实现。会议推动了19个国家批准BBNJ协定，使总数达到50个，距离生效所需的60国门槛更近一步。
新思路和新方法是海洋综合管理，科技赋能与金融创新双轮驱动。
一是加强沿海地区综合管理、海洋空间规划以及气候干预和适应策略，以增强沿海和海洋生态系统的恢复力。会议设置第七小组重点讨论“协同应对海洋、气候与生物多样性之间关联风险的挑战”。海洋生态环境恶化损害了海洋提供公共服务以及减缓气候变化的能力，气候变化进一步加剧了海洋退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两者形成负反馈循环，建议协同应对风险挑战。二是本届大会正值“联合国海洋科学促进可持续发展十年（2021—2030）”中期实施阶段，利用科学研究和技术进展，增进对海洋环境变化的理解，为政策制定提供依据。重视发展中国家在海洋治理方面的能力建设和技术转让，通过培训、技术援助和资金支持，帮助这些国家提高海洋治理能力。三是动员公共和私人资金参与海洋生态环境保护和管理，提出通过蓝色债券、蓝色贷款等金融工具弥补资金缺口，创新金融机制，推动海洋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新问题和新焦点是海洋塑料污染和新污染物。
海洋塑料污染仍然是所有利益相关方关注的重点，根据《对在第二次联合国海洋大会期间或前后登记的自愿承诺及其影响的分析》报告，与目标14.1预防和减少海洋污染相关的自愿承诺中有70%涉及塑料污染问题，较2017年（52%）提升三成多，其中针对废弃、丢失或丢弃的渔具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另外，会议建议高度关注海洋污染的三个新问题：一是航运、石油勘探和军事活动的水下噪声干扰着海洋生物、特别是海洋哺乳动物；二是越来越多种类的合成化学品（如个人护理产品、药品、全氟烷基和多氟烷基物质等工业化学品）正在进入海洋生态系统，其数量也日益增加，对海洋生态系统和人类健康造成潜在的有害影响；三是抗生素耐药性扰乱生态系统、危及水生物种、削弱海洋生物的疾病管理，威胁海洋生物多样性，损害海洋生境的健康和韧性。
对我国的启示与行动建议
我国建设海洋强国战略与联合国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海洋本质上是一致的，鉴于本届联合国海洋大会后全球海洋生态环境治理格局将发生重要变化，需要及时应对。一方面推动实现我国海洋生态环境质量持续改善，另一方面积极履行国际公约协定，为全球海洋治理做出应有的贡献。
一是统筹发展与安全，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制度框架。BBNJ协定的适用范围覆盖全球2/3以上的海洋面积，随着协定生效，将开启新一轮国际话语权竞争。建议加快BBNJ协定国内立法转化进程，完善深海资源勘探开发许可制度，建立深海资源开发环境影响动态评估机制，强化公海保护区联防联控，明确海洋遗传资源惠益分享机制。全球塑料公约谈判仍然焦灼，我国需在保障产业安全前提下引领责任重构，布局塑料替代材料战略产业链，加大海洋塑料垃圾回收处理技术研发推广力度。
二是坚持系统观念，创新海洋生态环境治理模式。统筹推进海洋污染防治、生物多样性保护和气候变化应对工作，开展系统性监测评估，深化机理机制等科学研究，提出切实可行方案，在框架性政策规划中相互融入，成立海洋、气候变化与生物多样性保护协作中心，明确实施路径，注重目标任务和政策举措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加强海洋生态系统的保护和修复，实施海洋碳汇扩容工程，通过红树林等蓝碳生态系统建设，增强碳捕获能力，有效发挥固碳作用，构建基于自然的应对气候变化解决方案。
三是强化科技赋能，提升全球海洋生态环境治理的话语权。加强海洋科学研究，提升海洋生态环境监测、评估和保护的技术能力，重点攻关深海机器人、水下传感器等装备国产化，为全球海洋治理提供科学依据和技术支持。积极参与国际海洋治理，拓展南南合作，向发展中国家输出海洋环境污染监测治理技术，推动建设海洋环境数据中心。挖掘优秀专家学者，培养一批兼具自然和社会科学素养、熟悉国内外规则体系的专家学者，提升海洋生态环境领域人才储备与专业能力。
四是深化国际合作，讲好中国海洋生态文明故事。我国政府在联合国海洋大会的自愿承诺登记上主要由自然资源部牵头开展工作，以深海调查研究为主，如非洲环绕大西洋中脊栖息地调查、海洋中层带的深海远洋栖息定量研究等。建议我国将海洋垃圾清理行动列入自主承诺登记，推动企业、地方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在联合国海洋大会上介绍治理行动和成效，回应国际关注热点，传播我国在海洋生态环境治理方面的理念和实践，提升国际社会对我国海洋生态环境保护政策的理解和认同。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人类居住的这个蓝色星球，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个孤岛，而是被海洋连结成了命运共同体。从纽约到尼斯，全球海洋治理正经历从理念共识到行动自觉的深刻变革。中国作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倡导者，既要立足国内生态文明建设大局，统筹推进美丽海湾保护与建设，更要展现负责任大国担当，通过制度型开放为全球海洋治理注入新动能，书写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海洋新篇章。
作者：黄威 韦正峥 作者单位：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研究中心，生态环境部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中心
